作者：谢一编辑：龙方媛
头图：摄图网
来源：婚姻与家庭杂志（ID：hunyinyujiating99）
01
也许比我爸想象的复杂
初三那天，我启程回京，妈妈往我包里放了两根水银体温计，招呼我到了北京一天测两次，火车上少接触人。
这趟本该是我们一家三口同行。
年前，我跟女友一家约好，给我们一家订了大年初三来北京的票，想趁着春节假期完成双方父母的首次会师，顺道带爸妈旅个游。
原本去年10月就该来，可当时我爸工作上遇到一些事走不开，故延期到春节期间，我们想的是“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去”。
为此，我妈专门新买了一件白色羽绒服，在家准备了好些个湖南本地土特产，还提前订了故宫博物馆等旅游景区的票。
真是人算不如天算。
腊月廿七，我坐上北京西回湖南的高铁时，疫情还不算严重。
到家时，我妈还没下班，我爸在楼下接我，没戴口罩，当时街上戴口罩的也还不多。
我问他为啥不戴口罩，他嘿嘿一笑：“搞滴辣么紧张做什么。”
那几天，我的朋友圈流传着一张动图：当你向父母介绍肺炎疫情的时候……
面对我爸，我就是杰瑞本鼠。
医院工作的妈站在我这边。我俩试着合力说服我爸戴口罩，他手一挥说：“就你们搞医护的到处渲染这病情多厉害，搞得人心惶惶。”
我们则说：“就你这样的人多了，疫情才闹得这么严重。”
谁也说不动谁。
我问他俩：“初三的行程延期吗？”
我妈皱眉说：“这样是不是不太好，都跟小马一家说好了。”
我爸则露出黑人问号脸：“为啥要延期？当年五岭逶迤都阻挡不住红军长征的脚步，一个小小的疫情怎会阻挡我们？”
我白了他一眼。
直到两天后，武汉封城，他才意识到，也许事情也许比他想象的复杂。
02
“义无反顾”说得太轻巧，谁会没个私心
疫情发展起来，我妈也忙了起来。
医院并不是“新冠”医院，但人也不少。作为门诊部护士长，医院门诊部的分诊台，医院的第一站，每天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故事。
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从武汉回来，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症状，医院检查，原本嘻嘻哈哈挺欢乐，体温结果一出来，他就笑不出来了：三十七度一，属于低烧。
救护车哇呜哇呜开过来，小伙子当时就腿软了：
“这……这是做什么……”
“医院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医院……”
上了车，小伙子又问：“我不会就在隔离房里过年了吧？”
不然呢？
还有一位母亲领着自己在武汉上大学的儿子来检查，结果提示发热，护士让他去发热门诊，他支支吾吾说：“等等，容我先上个厕所。”
过了一会儿，护士在门口撞见他：“你怎么在这？没去发热门诊吗？”
他又说：“等等，我有个重要电话要接。”
然后，就溜了。
那天，我妈正炒着菜，“护士长，这情况怎么办？”
我妈赶紧放下炒勺，上报情况，再电话交代值班护士试着联系对方，交代注意事项。
当天，我得知女朋友家连回礼都已经准备好了，就告诉了我妈。她说试着跟院长请个假，医院值两天班，初三开始请假。
总听说英雄们得知疫情，义无反顾地放下家里的事，奔赴前线。可这个“义无反顾”哪有那么轻巧？人心皆肉长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，谁没个私心。
说实话，我妈怕影响了儿子人生大事的进度。
年，我才五六年级，非典疫情爆发，我妈去非典隔离病房。
当时还没N95口罩，全是现在看来最不顶用的纱布口罩，一层一层连扣六七个。
这些年，
她拖着患有甲亢的身体，从最没日没夜的急诊科，到需要坐着救护车见识各种惨烈场面、跟死神抢人的急救科，到如今，终于熬成护士长，承担一部分管理工作，强度稍降了些，能找个时间段去感受一下北漂儿子的生活。
可是，假，没有请下来。
晚上一家三口就在饭桌上开会。
我爸说：“那就先斩后奏吧！哪怕就过去跟对方打个照面，吃个饭就回来也行，失约恐怕不好。”
听我爸这么说，我妈沉默了。
当天晚上，我就帮他们定了票，来回就得花十多个小时，在北京就呆两天，哪儿也不去。
虽然订好了票，但是，我看到那两天，妈妈的眉头老皱着。赴约和工作就像两架马车，朝相反的方向揪着她的心。
作为一名妈妈，她觉得要尽职尽责，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儿子的终身大事；但作为一名医护人员，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冲在一线，而且谁也不知道第二天疫情会发展成什么样，她必须坚守在岗位上，同生死共命运。
03
我是您儿子，
在我面前哭出来也不丢人
纠结再三，我还是跟女友商量，取消了行程。
女友一家也表示非常理解，叮嘱我转告爸妈不必愧疚，非常时期，正是因为有这么多医护人员的担当，才换来了全国人民的安心。
我在家人群里，向爸妈宣布行程取消。我妈没回消息，医院忙得不可开交，我爸叮嘱：“跟小马父母好好解释！”
到了初三，我独自北上。
今年春节假期，回家六天，我妈天天上班，坐在一起唠家常的时间并不多。
在车站，她提议全家以车站为背景合个影，纪念这个特殊的春节假期。
自拍距离不够，装不下车站的牌子，又不好找路人帮忙，怕触摸传染。
照片里，我和我妈捂得严严实实，爸依然咧嘴笑，露出他的老烟牙。
之后的疫情发展比想象中还快。
我到了北京，天天就闷在家刷新闻和朋友圈：
“湖北省暂停了2月3日之后的结婚登记……”“某人因为给孙子办满月酒而染上肺炎”“某地禁止举办聚会，众多婚礼因疫情取消”
朋友们也讨论着哪家科技公司休假更长，大事小事全都为防控疫情让路，整个世界好像因为疫情停摆了。
到北京之后的几天，我跟我妈视频聊天，说有媒体朋友正在找一线医护人员采访，托我问你愿不愿意聊一聊，她说：
“我哪算什么一线，人家去武汉的，在隔离病房的才是一线哩！他们才是真的辛苦，要采访该去采他们。”
谈话间，我发现她的咳嗽还没好，有些担心，问她要不要去检查一下。
她说没事，疫情之前就开始咳嗽了，多半是疲劳没睡好导致的感冒，现在也每天测几次体温，让我别担心。
我爸也在她的逼迫下，强行戴上了口罩。
正聊着，“